【编者按】今年是《探索与争鸣》杂志迎来创刊30周年。5月20日到21日，由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办，《学术月刊》杂志社与《探索与争鸣》杂志社承办的“《探索与争鸣》创刊30周年学术研讨会”在上海社联举行。会上，半岛·体育bob官方网站教授袁志刚发表了“资产负债扩张与中国经济增长”学术报告，在报告中，袁志刚分析了中国的资产负债扩张是如何发生的，以及由此带来的发展和问题。

1998年，中国经济发生了什么

袁志刚认为，对于目前中国经济的问题，最为关键的是金融体制改革，而改革的关键是把资金引向实体，而不是虚拟和泡沫。

1978年中国首先从农村开始的改革，解决了中国人的粮食和食品问题。接下来就是轻工业产品和家用电器的勃兴。但是到1990年代后半段的时候，中国的经济遭遇到了危机。“当时GDP虽然受到影响，但政府没有非常着急进行经济刺激。”袁志刚说，虽然当时也有一些刺激，但一年也就是1000亿、1600亿人民币。

那么从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到2002年这五年，朱镕基到底做了什么？袁志刚认为，1998年之后中国经济的本质发生了改变。

第一个就是做了房地产改革。袁志刚将中国今天的资产负债扩张与房地产相联系，“如果没有房地产的本子，每个人的产权本，那中国居民、地方政府、企业都没有办法很快地扩张资产和负债。” 在此前，中国土地上存在的房子，大量的是只有使用权。现在我们基本每一户家庭都有房产证，多的有两三本、五六本，“甚至有一些贪官有上百本的产证。”

袁志刚认为房产证在法律上讲就是一个期权，或者可以称之为私有化。1998年的房改，成为启动中国资产负债扩张的最关键点，在此之后，中国经济的消费从家用电器、食品时代，转入了住房和汽车时代。

朱镕基做的第二个改革是加入WTO。第三则是在国企改革方面，朱镕基采取抓大放小策略。所谓的抓大放小，在袁志刚看来，朱镕基把大量国企占有的空间放出来让民营企业去做，所以当时民营企业进入国企腾出来的领域速度很快。

最后一项重要的改革是银行改革。“当时成立了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剥离了银行的坏账，银行资产质量相对比较高之后，让他们到香港、上海、深圳全面上市，而且引进外来的战略投资者，这对后来中国的资产负债表扩张扫清了道路。”袁志刚分析银行改革对于中国资产负债扩张的重要意义。

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在汽车和房地产

这些改革做完之后，中国经济就开始井喷。所以到温家宝总理接手的时候，“经济发展速度挡都挡不住，那么这个经济增长的动力在哪里呢？”袁志刚认为，经济增长的动力就是成为了支柱产业的汽车和房地产。

而住房消费的启动之后，对地方经济的推动非常重要，中国经济的重化工和能源都随之发展。同时，住房消费意味着地方政府可以搞土地财政了，地方政府把土地储备之后，买卖是一个方式，更重要的是在银行里做资产抵押，融到的资金往往是原来价格的两三倍甚至更高。

中国经济的动力首先是汽车和住房，然后重化工、基础设施等大规模建设。在袁志刚看来，中国的基础设施大规模建设是过去十几年里人类历史上非常辉煌的历史。“大家看一下上海就知道，在短短十几年里，上海做了巴黎伦敦上百年里做的事情。十几条地铁建好了，黄浦江两岸现在都是桥梁、隧道。”

1990年代，袁志刚初回国，杨浦大桥刚刚造好，花了15亿，是银行贷款。政府开始希望通过收过桥费来偿还利息。但最终没有实施，因为一是收费会导致拥堵，二是通过收费根本无法偿还。“后来突然发现根本不用去收的。因为桥建好后，两端的土地马上升值，后面的地铁也是同样的故事，1号线、2号线一通，土地全部升值。”土地升值之后就可以进行土地财政，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就随之而来。上海的成功，给了中西部借鉴的模本，各个城市都开始开发新城。

2008年后，地方玩土地、玩泡沫造就“鬼城”

1998年土地、房产成为资产之后，很多中小企业开始拿着它的厂房、土地甚至是个人房产在银行里抵押贷款。袁志刚认为这在当时是很好的机制，企业拿着从银行借来的钱会去老老实实做实业。

但是在2008年之后事情发生变化了，银行金融业突然发现房地产涨得那么快、那么容易，于是也都开始搞房地产。袁志刚认为，正是这个原因，使得房地产泡沫更加迅速发展。2008年，中国为了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实施了四万亿计划。但在袁志刚看来，哪怕是没有全球金融危机，中国也会出现问题，“因为原来结构性的问题就很严重，所有的矛盾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出现了。”

另外一个变化就是从地方基础设施建设转向了地方融资平台，在袁志刚看来，后者是典型的庞氏贷款。“因为现在的领导同志一届任期就是两三年，他拿到贷款之后就赶紧投资，至于说投资之后有没有现金流产生他根本不在乎，我只要借到钱就投，城市面貌马上改变，三五年之后他就走了。”所以这也是从2008年到现在，实体企业越来越少的重要原因。

此外，“富二代”不愿意接班，也被袁志刚视为实体经济大规模下降的一个因素。他给出的数据是，有1/3的“富二代”不愿意接班，什么都不做，就是享受财富。还有1/3愿意接班，但是绝对不做父亲那么辛苦的工作，改去做金融，做期货。

2008年之后的这种资产负债扩张变成了什么？袁志刚分析，以前借钱是用到实体经济，而现在是把实体经济的钱吸纳出来进一步做泡沫。在地方政府方面，为什么会出现像鄂尔多斯这样的“鬼城”呢？鄂尔多斯老城和新城相距54公里，“根本是两个城，而新城造起来以后里面根本没有产业，没有居民，这就是彻底在玩土地。”

股市如果继续如此疯狂，会出大事

资产负债扩张到这种程度之后，就会产生坏资产、死资产，因为不产生任何现金流。所以中央银行才会希望通过地方发债来置换地方的银行贷款。

同时，地方政府也希望民间资本的加入。“但是问题是民营企业很聪明，我为什么要进来呢？”袁志刚以上海地铁为例来解释说，“上海的地铁，既是资产又是巨额的负债。资产是铁轨、隧道，负债是银行里面的贷款，这就是资产负债，一起扩张了。现在还利息越来越困难，为什么？因为数额巨大。现在造一条地铁就是几百亿，这个现金流要用地铁票收入减掉运营成本，非常有限。引进民营企业经营？民营企业不愿意的，因为这是基础设施。”

在这种情况下，袁志刚认为，“现在中国最大的问题就是过去的融资方式不可持续，土地财政、银行贷款、理财产品都不可持续”。至于股市，袁志刚认为股市如此疯狂，也是不可持续的，总有一天会出大事，“所以中央现在希望看到的是慢牛，你牛得慢一点，让老百姓有信心。”

袁志刚给目前中国经济问题开出的方子就是把坏资产进行清理，把全民的资金用起来，而且主要引到实体，“千万不要再玩泡沫，玩虚拟。如果说大家都非常疯狂，老百姓觉得我每天钱赚得很好，很快中国会出大问题。”但是他也对未来中国的经济形势很有信心，“关键的做好金融体制改革，如果说我们把这个事情做好了，我相信中国一个比较高速度的增长，林毅夫说的8%，我觉得还是可以期待的。”